第98章 他会来求我的
春桃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钟毓灵,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小±说??宅?@免??费D?<阅?.读
“啊?”
春桃的脑子彻底乱了,下意识地反问:“他不是世子妃您的师父吗?怎么会连师父在哪儿都不知道?”
这简直闻所未闻!哪有徒弟不知道师父山门的道理?
钟毓灵看着春桃那副震惊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面上却是一派无奈。她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粥,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我那师父,性子古怪得很,最爱云游四海。今日在昆仑之巅看雪,明日或许就去了东海之滨钓鳌。行踪飘忽不定,全凭心意。”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干的江湖说书人,“除非他高兴了,想起来还有我这个徒弟,传信给我,否则,天王老子也寻不到他。”
春桃一听头皮发麻:“那岂不是说,这世上能救夫人的,眼下就只有世子妃您了?”
钟毓灵没应声,又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食的仓鼠。直到将那口粥咽下,她才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也想啊。”
她拿勺子有一下没一下捣鼓着碗底:“可你家那位二公子,防我跟防贼似的。怕我一针下去,没把人救活,反倒给送走了。到时候,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春桃一听,急得在原地直跺脚:“那可如何是好?林院使都说了,夫人她等不了啊!”
钟毓灵却并不着急,她淡淡一笑:“放心吧,他会来求我的。”
说着,她又抬头对上春桃的眼睛。
“还有一件事。”
春桃立刻回过神,连忙俯身,神情肃穆:“世子妃您吩咐。”
钟毓灵没说话,只是举起了手里的空碗,对着她晃了晃。
“再来一碗。”
春桃:“……”
春桃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能默默地接过空碗,转身又去盛了一碗。?看?书¢£,屋???÷?更ˉ新?最/快±%<她家世子妃的心思,真是比九曲回廊还要绕,她这颗小脑袋是想不明白了。
她只知道,从那天起,国公府的大门就没清静过。
一辆又一辆的马车停在门口,下来的人个个都仙风道骨,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什么“南境药王”“塞北针圣”,甚至连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医都被请来了。
这些人进去时个个信心满满,出来时却无一例外地垂头丧气,对着守在母亲院外的沈励行连连拱手,说得都是同一句话:“二公子,恕我等无能为力。”
药石的苦涩味道几乎浸透了整个院子,也浸透了沈励行的眉眼。
他已经两日未曾合眼,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锦衣也变得褶皱。他就那么站在廊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夜深了,最后一波大夫也摇着头走了。
墨影走到沈励行身后:“主子。”
沈励行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母亲紧闭的房门上,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鬼医呢?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墨影低头,“鬼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的人撒遍了整个江湖,也只找到一些陈年旧踪。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沈励行紧握的拳头上传来骨节错位的轻响。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他那个徒弟呢?”
“也没有。”墨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挫败,“鬼医的亲传弟子极为神秘,江湖上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们最后查到的线索,是半年前,有人在云安城见过一个疑似他徒弟的人。”
“云安城……”沈励行咀嚼着这个地名,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云安城离京城不过百里地。她会不会已经进了京城?”
墨影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鸿a?特<小])·说μ`|网¥?%¢?已?¤发:D布:最?_{新?°章@?节??只是京城偌大,藏着百万之众,要从里面找一个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夫人的身子,等不了了。”
沈励行眼底暗色更浓。
墨影看着他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道:“不然,让世子妃试一试?”
沈励行看了眼墨影。
墨影头皮一麻,却还是硬着头皮躬身道:“主子,如今京中名医都束手无策,只有世子妃说过,她或许有法子!眼下这光景,死马也得当活马医,再拖下去,夫人的身子,真的撑不住了!”
沈励行看着他,正想说什么,屋内却突然传来孙嬷嬷凄厉的尖叫,伴随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夫人!”
沈励行脸上一变,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大步冲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只见国公夫人伏在床沿,一口鲜血呕在地上,染红了明黄色的地毯,整个人软软地朝下倒去。
“母亲!”沈励行一个箭步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国公夫人一把揽入怀中。
“夫人!”孙嬷嬷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手足无措。
国公夫人微弱地睁开眼,涣散的目光好不容易才聚焦在沈励行的脸上。她吃力地抬起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衣襟,气若游丝地开口:
“励行……”
“母亲,您别说话,大夫马上就来!”沈励行眼眶赤红,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国公夫人却缓缓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励行,你父亲远在边关,你大哥,也没了……”
她喘了口气,眼中竟有了一丝回光返照般的神采。
“我知道,你的心不在这方寸宅院里……可这国公府,以后就交给你了……咳咳……你要,护好它……”
话未说完,她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眼缓缓闭上。
“母亲!”沈励行心头剧痛,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
他抱着母亲冰冷下去的身体,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无助。什么情报网,什么谋略,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手指握紧,猛然转头。
“去,把世子妃请来!”
孙嬷嬷愣住了:“二公子……”
“快去!”沈励行低吼一声。
孙嬷嬷不敢再多言,赶紧转身出去了。
钟毓灵来得很快。
她甚至没换外衣,只提着一个半旧的木制药箱。
她没有理会还在擦眼泪的孙嬷嬷,也没看面色铁青的沈励行,径直走到床边,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国公夫人的腕脉上。
片刻后,她收回手,看向沈励行:“我能施针了吗?”
沈励行没有立刻回答。
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浪荡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沉得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锐利地审视着眼前的女人。
她还是那副模样,穿着素色衣裙,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干净得过分,眸子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水,带着一丝懵懂和怯意,仿佛根本不明白眼下的情形有多凶险。
钟毓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声地重复了一遍:“之前你不让,现在可以让灵灵试试吗?再不试,母亲她……”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沈励行最痛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赤红又深了几分。
“你要怎么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钟毓灵似乎松了口气,立刻道:“我要施针,用的是师父教我的十三针,专救吊着一口气的人。不过施针的时候,这屋里除了我,不能留任何人。”
她顿了顿,又指了指窗户,一脸认真地补充道:“门窗都要关死,不能见光,更不能有风。我下针的穴位都在要害,稍有偏差,或者被风吹着了,人就立刻没了。”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声音极小,仿佛是怕吓着他。
沈励行心头一凛。
他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有几成把握?”
钟毓灵伸出七根白嫩的手指,歪着头想了想:“如果一切都按我说的做,应该有……七成。”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墨影正好踏进门槛,将这话听了个正着。
“就七成?”墨影失声惊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国公夫人的性命,就赌在这区区七成上?
沈励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让墨影瞬间噤声,垂下头不敢再言。
“找到了?”沈励行沉声问,话却是对着墨影说的。
墨影嘴唇紧抿,摇了摇头:“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找到鬼医所踪。”
听到鬼医二字,钟毓灵抬眸看了墨影一眼。
沈励行手指握紧。
既找不到鬼医和他的徒弟,那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这个自称有七成把握的傻嫂嫂。
钟毓灵却仿佛没感受到这股压力,反而因为墨影的质疑,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七成就不错啦!”她语气天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抱怨,“这针法很难学的,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倒是可以有九成把握,但我又不是师父!”
墨影一听到这话,脱口而出:“那你师父呢?我派人去请!”
钟毓灵偏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唔……大概死了吧。”
“……”
墨影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没把自己憋过去。
死了?
那还说什么!
眼下这情形,他们已是别无选择了。
沈励行开了口:“就让你试。”
说罢,他转头对墨影和一众下人道:“你们都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