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保持距离
“沈……励……行……”
钟毓灵将这三个字含在唇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咀嚼着,尾音拖得有些长,平白带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d.u_o′x^ia?o?s+h_u`o·.′c^om¨
她仰起脸,唇角弯起一个纯净的弧度:“沈励行。”
那声线又软又糯,像裹了蜜的糖糕,甜得发腻,听在沈励行耳中却只觉得烦躁。
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多说一句废话。
沈励行冷着脸,懒得再与她纠缠,抬脚便要从她身侧绕过,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柴房。
然而,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异变陡生!
身旁的钟毓灵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猛地朝旁边横跨出三大步,动作之大,幅度之夸张,仿佛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从三尺拉开到了近一丈。
沈励行的脚步倏然顿住,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侧过头,目光如刀子般刮向她。
“你又做什么?”
钟毓灵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写满了理所当然。
她甚至还歪了歪头,声音里满是困惑:“不是大……不,沈励行你让我离你远一些的吗?”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认真地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宽阔的距离,振振有词:“你说,这个距离是不可以的,那这么这么远的距离,就更好了!这样,你就不会生气了。”
“……”
沈励行被她这番歪理邪说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让她保持距离,是让她守好世子妃的本分,恪守礼数,不是让她把他当成瘟疫一样躲!
可偏偏,她的话从字面上听,竟是无懈可击。
看着她那张写满“我做得对不对,快夸我”的无辜脸庞,沈励行只觉得额角的青筋又在疯狂跳动。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哼声。¢w′o,d!es¨h^uc′h¢e.n`g?._c?o?m′
随即,沈励行猛地一甩衣袖,再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朝着柴房走去,背影里透着一股被气得不轻的怒意。
直到那道高大的背影“砰”的一声消失在柴房的门后,钟毓灵脸上那份天真无辜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讥诮。
她微微蹙起秀眉,看着紧闭的柴房门,若有所思。
满京城都传遍了,沈国公府的二公子沈励行如何风流倜傥,是烟花柳巷的常客,身边从不缺红颜知己。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在外眠花宿柳的人物,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长嫂,倒是管得比谁都严。
钟毓灵撇了撇嘴,在心里轻嗤一声。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柴房的门被他从里面重重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门外那道碍眼的视线。
沈励行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那股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又被她将了一军。
他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钟毓灵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还有那双清澈见底,却偏偏能说出最气人话语的眼睛。
好像每次跟这个傻女人对上,自己都会莫名其妙地吃亏。
真是蠢人自有蠢招。
沈励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不过,这次的敲打也算够了,想必她日后也不敢再做出那般放荡无状的举动。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将目光投向柴房深处。
角落里,一个身影被绳索捆着,蜷缩在干草堆上,正是国公夫人的贴身丫鬟,听雪。
听到方才的关门声,她抬起头看向他。
“二公子……”听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弱得像蚊子哼哼。
沈励行踱步过去,垂眸睨着她,目光沉沉,带着审视的意味。\w!zs+b,o.ok.^c¢o_m/
“毒害安远侯夫人,你可知是什么罪名?”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在这阴暗的柴房里显得格外森冷。
“不是我!二公子,真的不是我!”听雪猛地抬起头,脸上挂满了泪痕,拼命地摇头,“奴婢跟在夫人身边十几年,忠心耿耿,怎么会害夫人!求二公子明察啊!”
“我不想听这些。”沈励行冷声打断了她的哭诉,语气里透着不耐,“抬起头来,看着我。”
听雪被他话里的寒意慑住,抽噎着抬起了满是惊恐的脸。
沈励行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听雪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着下唇,不住地点头。
“在安远侯身边,你可见过什么奇怪的女人?”沈励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听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没有,侯爷与夫人成婚十载,伉俪情深,此事满京城谁人不知?”
“我们夫人是将门虎女,性子虽爽朗,但也最是容不得沙子。侯爷当年求娶时便立下重誓,此生绝不纳妾,只夫人一人。这些年夫人身子骨弱,一直未能为侯爷诞下子嗣,可侯爷从未有过半句怨言,连个通房丫头都未曾有过,又怎会私下里与别的女人来往?”
这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不似作伪。
沈励行听完,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伉俪情深?”他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尾音拖长,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表面文章罢了。”
他往前逼近一步,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听雪完全笼罩。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你家夫人的性命。”沈励行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听雪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二公子的意思是……侯爷真的有问题?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
她死死地咬着唇,脑子里乱成一团,拼命地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侯爷待夫人确实是极好的。
柴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到听雪压抑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励行的耐心快要告罄之时,听雪猛地抬起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惧和不确定。
“二公子,奴婢想起一件事,只是不知算不算得上。”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沈励行眉梢微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听雪努力地回忆着,语速又急又快,“那日奴婢陪夫人去锦绣阁选料子,出门时匆忙,竟忘了带钱袋。锦绣阁离府不远,夫人便让奴婢自个儿跑一趟回来取。”
“奴婢怕夫人等得久了,便抄了府后的角门那条近路。谁知刚绕过去,就看见侯爷正同一个女人在说话。”
“那地方平日里极少有人去。侯爷向来洁身自好,身边除了夫人,从未有过别的女子近身,更别说是在那等僻静之处私下相会了。”
她咽了口唾沫,仿佛那日的场景又在眼前重现。
“奴婢当时觉得奇怪,所以就鬼使神差地,想凑过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奴婢还没走几步,那女人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话也没说完,便急匆匆地转身走了。她走得很快,奴婢只看到一个背影,然后侯爷就转过身,看见奴婢了。”
沈励行双臂环胸,眸色沉沉,像一口不见底的深井。
听雪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敢停顿,急忙说了下去:“侯爷当时的神色没什么不一样,和平日里一样温和。他看见奴婢,还问奴婢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奴婢实话实说了。侯爷便说,那只是个迷了路的妇人,向他问个路罢了。他还嘱咐奴婢,以后莫要走这种僻静小路,免得遇到危险。”
“问路的?”沈励行眉头一挑,出声打破了寂静,“你信了?”
“奴婢当时信了。”听雪的头垂得更低,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奴婢那时年纪小,侯爷在奴婢们心中,就跟天神一样,他说什么,奴婢自然就信什么。可是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对。”
“那女人虽然走得急,奴婢没看清脸,但她那个身段,那个仪态,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样子。尤其那身衣裳,虽然奴婢记不得样子,但应该也是极好的料子,不是寻常妇人买得起的。”
听雪说到这里,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起头,被绳索捆住的身体在干草堆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双眼里满是惊恐,急急看向沈励行:“二公子,难道那个女人真的和侯爷有私情?所以侯爷才想要害死夫人?”
这番猜测让她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现在说这些,尚早。”沈励行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告诉过你家夫人?”
“没有。”听雪摇着头,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靠了回去,苍白的脸上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懊悔,“奴婢没有说过。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就该告诉夫人的!”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夫人那么聪明,只要奴婢提一句,她定能察觉到不对劲的!都怪我,都怪我当初胆小怕事,怕被侯爷责罚,便把这件事烂在了肚子里!若是我早说了,夫人或许就不会遭此大劫了!”
沈励行看着她这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忽道:“你倒是忠心。”
“你家夫人怀疑你下毒,二话不说便将你关在这柴房自生自灭,还逼得你不得不自尽以证清白。”
沈励行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到头来,你还在为她着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