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时而清明,时而狂躁
母亲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嘉安郡主心中有些烦躁。£秒:章^节\′?小?说¤×t网ˉ\?无μ?·错内¤<容e}?
这些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脾气越来越大,耐心越来越少。
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点声响就能让她暴躁地想要撕碎一切。
连皇上看她的眼神,都从最初的怜惜,变成了如今的冷漠与不耐。
若非看在她是将军府唯一的遗孤,恐怕她这个“嘉安郡主”的封号,早就被收回去了。
嘉安郡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闷得发慌。
正当嘉安郡主思绪翻涌之际,一只温软的小手忽然覆上了她的手腕。
那触感细腻,还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
一道软糯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漂亮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嘉安郡主一怔,垂眸看去。
钟毓灵正仰着一张白净无辜的小脸,眼巴巴地瞅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盛满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姐姐不高兴的。”
她说着,还轻轻晃了晃嘉安郡主的手,像个做错了事,正向长姐撒娇的小妹妹。
这副模样,让嘉安郡主准备好的一肚子火气,顿时像被一盆冷水浇下,连一丝青烟都冒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对着这样一张脸,再说一句重话,倒显得是自己不识好歹,斤斤计较了。
嘉安郡主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时,太子赵景曜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嘉安,世子妃都这般与你说话了,你便大度些吧。”
“是啊,郡主,世子妃也不是有心的。”四皇子赵景渊也跟着打圆场。
几位皇子一唱一和,将她架在了高处。
若再不松口,便是她嘉安郡主骄纵跋扈,不给皇家颜面了。?o>鸿¢D÷特:¨,小(说/网@?¤!追°?;最__t新:¥|章?节[
嘉安郡主胸口一闷,脸色沉了几分,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哼。”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钟毓灵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沈励行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凤眸微眯。
钟毓灵站稳后,像是被吓到了,怯生生地缩到了沈励行身后,不敢再看嘉安郡主一眼。
众人只当她是怕了,便也没再多言。
风波看似平息。
钟毓灵垂落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收拢。
指尖轻轻捻了捻。
仿佛在回味着方才那一瞬间的触感。
方才,她拉着嘉安郡主手腕的时候,看似是装傻撒娇。
可她的三根手指,正不偏不倚地搭在嘉安郡主手腕的寸,关,尺三处。
那是在切脉。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她已然探清了虚实。
脉象弦滑而数,浮躁不定。
这不是单纯的怒火攻心之象。
也不是天生的暴躁脾气。
这恐怕是……药。
一种能乱人心神,催发怒火的烈性药物,长年累月服用,才会让脉象呈现出如此紊乱又根深蒂固的迹象。
钟毓灵的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她终于明白,为何传闻中飞扬跋扈的嘉安郡主,眼神会时而清明,时而狂躁。
那清明,是她本性。
那狂躁,是药物所控。
能长年累月对一位郡主下药,又能从不被人发现的,能是谁呢?
钟毓灵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视线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最高处的那抹明黄色身影上。
皇后。
凤位之上的女人,仪态万方,端庄雍容。
她的脸上,挂着一丝温和慈爱的笑意,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不过是孩童间无伤大雅的玩闹,并未在她心里留下半分痕迹。?看?书×屋%·免?)±费·2阅?读%°
这时,皇后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抹宠溺。
“嘉安,回来,到本宫身边来坐。”
嘉安郡主看了一眼还缩在沈励行身后的钟毓灵。
尽管心中还有些烦乱,但她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皇后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侧坐下,轻声安抚着。
“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太急了些,世子妃年纪小,你多让着她点便是。”
那画面,母慈女孝,温馨和睦。
任谁看了,都要赞叹一句皇后娘娘对郡主真是视若己出。
宫中早有传言,皇后诞下太子后伤了根本,再难有孕,一直将早早失去母亲的嘉安郡主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
只是不知道这疼爱是真,还是另有图谋。
钟毓灵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深处的一片暗色。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各位吃好了便回去吧。”皇后发话道。
这场寿宴的风波,至此才算是真正落下了帷幕。
众人心思各异,陆续起身告退。
钟毓灵随着沈励行与国公夫人一道,往宫外走去。
一道怨毒的视线,却如芒在背,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她脚步未停,只用余光轻轻一扫。
不远处,钟宝珠正由宋氏搀扶着,一张俏脸此刻毫无血色,只剩下屈辱和狼狈。
她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脚步虚浮,在与钟毓灵的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钟毓灵,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宋氏也狠狠瞪了她一眼,嘴里不知在低声咒骂着什么,搀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踉跄而去,背影仓皇。
钟毓灵缓缓收回了目光。
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懵懂的神情,仿佛根本没看懂那眼神里的刀光剑影。
刚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沈二公子,请留步。”
沈励行脚步一顿。
他转过身,身侧的国公夫人和钟毓灵也跟着停了下来。
来人是三皇子赵景砚,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起来就像个不问世事的富贵闲人。
沈励行眉梢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懒散笑意。
“哟,这不是三殿下吗?叫住我,可是有什么指教?”
赵景砚也不恼,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仿佛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轻佻。
“指教不敢当。”
他走近两步,目光落在沈励行身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听闻,京城里最近很火的那套《南疆异闻录》的话本子,最后一册孤本落到了二公子的手里。”
“我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不知二公子可否割爱?”
沈励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就为了个破话本子?”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我还当什么大事呢。行,明儿个我让下人给你送府上去。”
话音未落,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便插了进来。
“三弟,沈二,你们俩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太子赵景曜在一众皇子和侍从的簇拥下,正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一抹探究的笑。
赵景砚和沈励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赵景砚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太子皇兄。”
沈励行则只是懒散地抱了抱拳,连腰都懒得弯一下。
赵景曜也不在意他这副纨绔做派,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这么投缘?难怪走那么快,一眨眼功夫就走到我们前头去了。”
赵景砚温和地笑了笑,主动解释道:“也没什么,我只是在向沈二公子讨要一本话本子。”
“哦?话本子?”
赵景砚点头,神色坦然:“正是,听闻那最后一册《南疆异闻录》被二公子买走了,我寻了许久,便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割爱。”
赵景曜上下打量着两人,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鄙夷和嘲弄。
一个是沉迷书本不理朝政的闲散皇子。
另一个是流连花丛斗鸡走狗的京都一害。
这两人凑在一起,讨论的竟然是本不入流的话本子。
赵景曜脸上的疑虑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轻蔑。
他夸张地笑了一声,拍了拍赵景砚的肩膀。
“三弟和沈二公子还真是……趣味相投啊。”
那语气里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赵景砚像是没听出那话里的讥讽,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没想到,我和沈二公子的喜好竟如此一致。”
赵景曜见他这副十足的木讷模样,眼里的兴味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都像是拉低了自己的身段。
他兴致缺缺地甩了甩袖子,像是要拂去什么脏东西。
“走了,几位皇弟,陪孤去校场松松筋骨。”
他只招呼着身后的几位皇子,抬脚便走,自始至终,都没再看赵景砚一眼。
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方才还热闹的宫道瞬间冷清下来。
沈励行脸上的懒散笑意也淡了些。
他转过身,看向身侧的国公夫人和钟毓灵。
“母亲,嫂嫂,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去宫门口的马车上等我。”
国公夫人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钟毓灵仍是那副天真懵懂的神情,乖巧地应了一声,便扶着国公夫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赵景砚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钟毓灵那纤弱的背影上,久久没有移开。
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宫墙的拐角处,他脸上的温和笑意才缓缓敛去,换上了一片深沉。
他侧过头,看向沈励行。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一片深邃之色。
“沈二。”
他的声音也失了方才的温润,变得低沉而平直。
“你这位嫂嫂,当真如传闻中那般,是个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