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嫂嫂身上,是什么香?
话音未落,他已踩着满地狼藉的碎瓷,径直走回书案前。¨78x,s\w?.+c,om,方才的暴怒仿佛从未发生过,他从容地从笔筒中抽出一支新的狼毫,铺开一张信笺。
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封密信转瞬即成。
墨迹未干,他便将信纸折好,装入一个信封之中。
“来人。”
他淡淡地开口。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在书房中央,单膝跪地,悄无声息,仿佛他原本就在那里。
“将此信,秘密送去镇南侯府,务必亲手交到钟远山手上。”赵景曜将信封递了过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黑衣人双手接过信封:“是。”
“记住,”赵景曜眼神冰冷,“此事若有第三人知晓,提你的人头来见孤。”
“属下遵命。”
黑衣人没有丝毫迟疑,身形一闪,便再度融入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又恢复了死寂,只剩下那名还趴在地上的幕僚,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气。
赵景曜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给国公府找点事做,想必,沈励行也就没空再来碍他的事了吧。
国公府,清晖苑。
与东宫那边的剑拔弩张不同,此处的晚膳氛围显得格外静谧。
因着国公夫人近来身子越发不爽利,早早便歇下了,偌大的饭厅里,便只剩了钟毓灵与沈励行二人,对坐无言。
一桌子的珍馐佳肴,钟毓灵却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一双清澈的杏眼没什么焦距,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一盏琉璃灯,不知在想些什么。
筷子悬在半空,许久都未曾动一下。
“嫂嫂。”
沈励行清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p?i?n_g+f,a¢n¢b_oo.k!.c_o^m,
钟毓灵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啊?”
沈励行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想什么呢?魂儿都快飞出去了。”
“没,没什么啊。”她慌忙低下头,扒了两口饭,含糊不清地应着。
“啧,”沈励行轻嗤一声,放下手中的象牙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瞧嫂嫂这模样,倒比刚进府时,瞧着更傻了几分。”
钟毓灵一听这话,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手中的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梗着脖子,反驳道:“你才傻!我不傻!”
沈励行眉头一挑:“是,嫂嫂都会反驳了,看来是励行眼拙了。”
钟毓灵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揶揄之意,只当他是在真心实意地夸赞自己,方才还气鼓鼓的脸蛋顿时舒展开来,甚至还带上了一丝小小的得意。
她轻哼一声,重新拿起碗筷,仿佛打了场胜仗的大将军,准备继续用膳。
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宽大的云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一阵极淡却又沁人心脾的甜香随之飘散开来,若有似无地钻入沈励行的鼻尖。
那不是京中贵女们惯用的花香,也不是青楼女子身上浓烈的脂粉气,而是一种清冽中带着一丝甜意的独特味道。
沈励行端着茶盏的动作一顿,鼻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抬起,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素白的袖口上。
“嫂嫂身上,是什么香?”
钟毓灵正夹着一块芙蓉豆腐,闻言愣了愣,茫然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袖口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下一刻,她那双清澈的杏眼便弯成了月牙,笑得又甜又软:“是碧水给我调的安神香,说是用了能睡个好觉。°$完:?¢本×神3¥}站¨|!$已¢发,£布3>最[?新章÷?节?沈励行你要不要?可好闻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献宝似的将袖子往沈励行那边递了递,脸上满是“快来闻闻”的热切。
一直恭敬侍立在后的碧水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快步上前:“世子妃!这是女子用的熏香,二公子如何用得?”
钟毓灵递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默默缩回了手,小脸上写满了遗憾。
沈励行将主仆二人这一番互动尽收眼底,目光在碧水那紧张戒备的脸上轻轻一扫,嘴角的弧度却越发上扬,透出几分玩味与邪气。
他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他惯有的慵懒与不羁:“女子用的又如何?我倒是很喜欢这种女子的甜香,毕竟在楼里也闻惯了。”
他拖长了尾音,桃花眼里的光芒流转:“嫂嫂不如也这婢女给我弄些,说不准,我夜里也能睡得更安稳。”
沈励行那句轻佻的话音刚落,钟毓灵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仿佛找到了什么知音。
她高兴地一拍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饭厅里格外响亮:“好啊好啊!我就说这香好闻吧!”
说完,她立刻扭过头,像个邀功的孩子般对着碧水道:“碧水姐姐,沈励行也喜欢,你快些给他也弄一些安神香吧!要多多的!”
沈励行不言语,只将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懒洋洋地投向了垂首侍立的碧水,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的玩味。
那目光压得碧水心头一紧。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袖口,但面上却依旧强装镇定。
“世子妃,”她恭声开口,“这安神香制作起来颇为繁琐,奴婢手头上现有的已经用尽了。二公子若是当真需要,待奴婢采买了材料,再为二公子制备。”
沈励行闻言眉头一挑,不紧不慢地追问:“哦?需要些什么材料?说来听听,看看府里库房有没有。若是没有,本公子差人去寻来便是。”
这沈二公子怎么那么难缠!
这世间都是女子爱熏香,怎么沈励行一个男子,还追着她要!
果然是传闻中的纨绔子弟!
碧水扯了扯嘴角,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回二公子,香料本身倒也寻常,要紧的是炮制的手法。”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措辞,话说得愈发玄乎:“不仅需要清晨第一遍鸡鸣时采下的带露花瓣,还需配上子时月光下晒足七日的草药之蕊,其间的分量火候,差之一毫,便会失了安神的功效,反而成了伤身的毒物。许多辅料,更是需要奴婢亲自去城外山野间,依着时节寻觅才行。”
这一番话,将一味小小的安神香说得比炼制仙丹还复杂。
饭厅内一时寂静无声。
钟毓灵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都是“原来我的安神香这么厉害”的表情。
而沈励行的目光,则是在碧水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停了片刻。那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看穿。
就在碧水后背几乎要被冷汗浸透之时,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轻描淡写地开口,仿佛真的信了这套说辞,“那便劳烦你了。”
碧水闻言,紧绷的脊背倏然一松,连忙低下头去:“二公子客气,奴婢不敢当。”
那厢碧水话音刚落,钟毓灵的筷子又伸向了那盘金黄酥脆的烧鹅。她眼巴巴地瞅着那最后一只鹅腿,仿佛那是天底下最难得的珍馐。
“世子妃,”碧水的声音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响起,“您今儿个用得有些多了,仔细又像上回那样积了食,夜里该睡不安稳了。”
钟毓灵的动作一顿,小嘴微微嘟起,满脸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可这烧鹅腿还剩一半呢,扔了多可惜呀。”
“二公子还未进食完呢,何况吃不完的,自然会赐给下人。”碧水温声劝着,手脚麻利地取走了钟毓灵面前的碗筷。
“好吧好吧,都听碧水姐姐的。”钟毓灵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像只被夺了食的小猫,怏怏地垂下了脑袋,准备起身回院。
沈励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淡去了几分。他想起初见时,她在他房中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想起傅大夫私下提过,说这位世子妃身子亏空得厉害,之前还一直馋着糖吃。
看来,在宁古塔那苦寒之地,她是真的没吃过一顿饱饭。
沈励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眸色深沉。
钟毓灵和碧水出了膳堂,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夜色如墨,唯有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月上中天,清辉洒满庭院。
就在此时,一只灰鸽“扑棱”一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顶上。那鸽子通体灰色,唯有尾羽末梢,缀着一小撮扎眼的纯黑。
碧水的脚步几不可查地一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那只鸽子,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哇,今晚的月亮好圆呀!”钟毓灵却像是毫无所觉,仰着小脸,指着天上的明月,语气里满是孩子气的惊叹。
就在这时,碧水忽然哎哟一声,身子微微一弓,手捂住了小腹。
周围经过的护卫朝着碧水看了一眼。
“怎么了,碧水姐姐?”钟毓灵立刻紧张地转过头来,扶住她的胳膊。
碧水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许是晚风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世子妃,您在这儿稍等奴婢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啊?要不要紧?那你快去快回!”钟毓灵信以为真,连声催促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谢世子妃。”碧水屈膝一福,捂着肚子,转身匆匆朝着另一条岔路的小径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