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致命的“玩笑”

　　语言的壁垒被攻克之后，顾建业的世界豁然开朗。三}\叶??屋(?已ˉˉ÷发{?布e°最|Dt新?o章·节?

　　他不再是那个连路牌都要看半天的“文盲”，他开始能够流利地阅读德文的技术文献，能够听懂电视新闻里关于欧洲经济形势的分析，甚至能够与街边的德国老头，就“大众汽车的发动机哪个型号更好”这种问题进行一番简单的辩论。

　　他像一块干涸了亿万年的海绵，被投入了知识的汪洋，疯狂地吸收着这个工业帝国的一切养分。

　　他也重新开始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尝试着去接触这个国家真正的技术核心。

　　他不再去那些名声显赫的大学和大型企业。他开始将目光投向了那些隐藏在斯图加特周边小镇里的“隐形冠军”。

　　那些为博世西门子奔驰等巨头，提供最核心最精密零部件的家族式小作坊和中型工厂。

　　他知道，德国工业强大的根基，不在于那些光鲜亮丽的摩天大楼。而在于这些数以万计的几代人专注于一个领域，将一门技术做到极致的“工匠之心”。

　　他以一个“来自华夏国，对德国工业充满敬意的学者”的身份，开始频繁地出入于这些小镇的图书馆技术博物馆，以及工人们最喜欢聚集的小酒馆。

　　他不再急于去推销自己的理念，也不再试图去证明什么。·si`l_u?b¨o′o.k..c?om¨

　　他只是作为一个最谦逊的“学生”，去观察，去倾听，去学习。

　　他会花上一整个下午，在博物馆里研究一台一百年前的蒸汽机模型。也会在酒馆里，请一位退休的老钳工喝上一杯黑啤，听他用带着浓重施瓦本口音的德语，吹嘘自己年轻时是如何用手工，将一个轴承的公差打磨到千分之一毫米的。

　　渐渐地，他以这种方式与当地的技术圈子，建立起了一种微弱的却又无比真实的联系。

　　他开始被允许，进入一些不对外开放的小型工厂的技术资料室。他甚至被一位名叫“汉斯”的老工程师邀请到家里做客，并亲眼见到了那位老人珍藏了的各种机械设计手稿。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发展。顾建业也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那条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地接近德国工业心脏的道路。

　　这天是汉斯老工程师的七十岁生日。

　　老人特意在自己家里，举办了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并郑重地邀请了顾建业这个他非常欣赏的“忘年交”。

　　派对上，来的都是汉斯在技术圈里最亲密的朋友有大学的教授，有工厂的总工，甚至，还有一位来自斯图加特市政府，主管工业规划的官员。

　　这是顾建业第一次有机会与德国真正的技术精英阶层进行一次平等的近距离交流。,ka′k.ax`s.w^.!c+o.m,

　　他表现得不卑不亢，谈吐得体。他那横跨了东西方工程思想的知识储备，很快就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尊重和一丝惊讶。

　　就在派对的气氛，达到最高潮时。

　　一个不速之客，忽然到访。

　　那是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名贵西装的男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日耳曼人特有的骄傲和些许对顾建业这个“异乡人”的敌意。

　　“哦，卡尔，我的侄子，你怎么来了？”汉斯看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意外。

　　“叔叔，祝您生日快乐。”那个名叫卡尔的男人礼貌性地与汉斯拥抱了一下，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顾建业。

　　“这位，想必就是我叔叔经常提起的，来自华夏国的天才顾先生吧？”卡尔的语气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卡尔·冯·施耐德，”他自我介绍道，刻意地强调了自己名字中，那个代表着贵族身份的“冯”字，“我在慕尼黑的宝马公司，担任发动机研发部门的首席工程师。”

　　宝马！首席工程师！

　　这个头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他投去了敬畏的目光。

　　顾建业也点了点头，淡定地与他握了握手。

　　“卡尔，”汉斯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连忙打圆场，“顾先生对机械的理解非常深刻，你们……”

　　“深刻？”卡尔却嗤笑一声，打断了汉斯的话，“叔叔，您太仁慈了。恕我直言，我从未相信，一个连最基础的热力学第二定律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国家，能诞生出什么真正的机械天才。”

　　他这句话充满了赤裸裸的傲慢与偏见！

　　在场的所有德国人都脸色微变，但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

　　因为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认同卡尔的这种优越感。

　　顾建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施耐德先生，”他看着对方，声音变得冰冷，“我不明白，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卡尔笑了，“我听说顾先生最近正在四处学习我们德国的先进技术，甚至还对我叔叔珍藏的那些设计手稿很感兴趣？”

　　“我只是有些好奇，”他的声音变得阴冷起来，“一个来自连像样的汽车发动机都造不出来的国度，拿着我们最精密的设计图纸，他真的能看懂吗？”

　　“还是说……”他向前一步，几乎是脸贴脸地对着顾建业，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另有所图？”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术探讨了。这是人格上的羞辱和“技术间谍”的指控！

　　顾建业的拳头，瞬间攥紧了！他前世今生，还从未受过如此直接的当面挑衅！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反驳。卡尔却忽然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虚伪的笑容。

　　他端起一杯香槟，高高举起。

　　“哦，抱歉，顾先生，我刚才，只是跟您开了一个小小的德意志式的玩笑。”

　　“您，不会介意吧？”他看着顾建业，眼中充满了戏谑的光芒。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你，来践踏你。然后再用一句轻描淡写的“玩笑”，将一切都消弭于无形。

　　让你有火不能发，有冤无处诉，让你只能打碎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顾建业，等着看他如何应对这场近乎无解的羞辱。

　　是会愤怒地反击，从而彻底得罪整个德国精英圈？还是会屈辱地咽下这口恶气？

　　顾建业看着卡尔那张写满了傲慢和得意的脸，看着周围那些德国人脸上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心中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好像却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他缓缓地从旁边的餐桌上，也拿起了一杯酒。然后，他走到卡尔的面前，脸上竟然也露出了一个同样友好灿烂的笑容。

　　“当然不介意，施耐德先生。”他说道。“毕竟，我们中国人有一句老话。”

　　“叫……”

　　“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完，他便在所有人，包括卡尔，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将手中那杯金黄色的香槟，从对方那梳理得油光锃亮的金发上……一滴不漏地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