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根本不是傻子
这话一出,宋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w.6¨1+p`.¢c.o′m¨
沈励行也挑了挑眉,似乎来了兴致。
“哦?你妹妹教了你什么?”
钟毓灵吸了吸鼻子,像个急于表现的孩子,掰着手指头数。
“妹妹说,要我见了你,就跟你说,妹妹宝珠,知书达理,温婉贤惠。”
她学着钟宝珠平日里那副温婉的模样,声音装得又轻又柔。
“还说……还说我很喜欢她,让我跟你说她很好。”
偏厅里一片死寂。
国公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钟远山和宋氏更是面如死灰。
钟毓灵却仿佛毫无察觉,她偏着脑袋,努力地回想着,然后眼睛一亮。
“哦,对了!”
她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沈励行,天真无邪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她还说,她可以来这里陪我呢。”
“砰!”
国公夫人手边的茶杯被她一把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碎瓷的脆响,炸得偏厅里所有人心头一跳。
国公夫人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脸因怒气涨得通红,却又因心疾而透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她撑着桌子,指着钟远山夫妇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好!”
“好一个镇南侯府!”
孙嬷嬷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夫人,您当心身子……”
国公夫人却一把挥开她的手,目光如利剑般死死钉在钟远山身上。
“不但把一个傻子塞进我府里,如今还想把你们次女也塞给我励行是不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当我国公府是什么地方?!”
“是你们侯府攀龙附凤的踏脚石,还是收容你们家腌臜货色的地方?!”
这番话,说得又重又狠,简直是将镇南侯府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
钟远山浑身一颤,脑子里“嗡”的一声。?j\in¢j^i?a`n,g`bo`o/k,.\c!o+m¢
他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这桩婚事本就是圣上御赐,他们偷梁换柱已是欺君。如今再被扣上一顶处心积虑算计国公府二公子的帽子,这要是闹到御前……
镇南侯府,就完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钟远山的后背,他猛然转过身,扬手就给了宋氏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偏厅里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宋氏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整个人都懵了。
钟远山双目赤红,指着她厉声喝骂。
“毒妇!是不是你教宝珠说的这些混账话!”
“我们侯府的清誉,全要毁在你这妇人手上!”
他这一下,既是发泄恐惧,也是想立刻撇清干系。
宋氏捂着脸,终于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她哭天抢地,声泪俱下。
“冤枉啊,侯爷!冤枉啊,国公夫人!”
她一边哭,一边指向安静立于原地的钟毓灵。
“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贱种她神志不清!”
“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哪句能当真?指不定都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一直靠在柱子上看戏的沈励行,在这时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里,却格外清晰。
他懒洋洋地站直了身子,踱步过来,桃花眼里漾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氏,慢悠悠地开了口。
“侯夫人。”
“现在知道她神志不清了?”
宋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沈励行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又嘲弄。
“那当初,你们又是怎么想到,把这么一个神志不清的嫡长女……”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钟远山和宋氏那两张煞白的脸。
“送到我国公府来的?”
他特意将“嫡长女”三个字,咬得极重,分明是在嘲讽刚才钟远山说的话。+ji/n·c?h_e.n^gh,b·g\c′.\co^m!
钟远山只觉得方才被自己打过的宋氏那半边脸,此刻像是转移到了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烧着,一阵阵地抽痛。
是啊。
既然神志不清,当初为何要送来?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他们镇南侯府从一开始,就在故意欺瞒他们吗?!
这个问题,他们答不上来。
一旦答了,就是万劫不复。
偏厅里,静得能听见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国公夫人剧烈地喘息了几口,由孙嬷嬷抚着胸口,总算缓过了一点气。
她抬起眼,眼中的怒火已经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冰冷。
“罢了。”
她声音沙哑:“等我儿头七一过,我会亲自入宫,面见圣上。”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此话一出,钟远山双腿一软,差点没能站住。
婚约作罢?
那他们镇南侯府偷梁换柱的欺君之罪,岂不是立刻就要昭告天下?!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侯爷的体面,猛地往前抢上一步,几乎是哀求出声。
“国公夫人,万万不可啊!”
钟远山的声音都在发颤。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小女已经嫁入国公府,为世子爷守节。”
“若是此时婚约作罢,外人还不知会如何非议我们两家!”
“何况……”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始终安静垂首仿佛事不关己的钟毓灵。
“今日灵堂之上,宾客满座,也并未有人起疑。只要日后让她安心为世子守节,再不出门,定然不会再给贵府添任何麻烦!”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国公夫人只是冷眼看着他,不为所动。
钟远山心头一横,猛然转头,目光直直地投向了沈励行。
“再者说,方才二公子已经金口玉言,亲口允诺,说既已入门,便是沈家的人,是不会将小女赶走的。”
“若是此番国公府出尔反尔,将人退回,怕是也会落人话柄,有损二公子的声誉啊!”
这番话,既是哀求,也是绑架。
他竟是想用沈励行自己说过的话,来堵住国公府的嘴。
沈励行眸光一闪,笑了。
“侯爷。”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调调。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在京城里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
钟远山猛地抬头,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沈励行闲闲地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出尔反尔,落人话柄?”
“那又如何?”
他眼尾一挑,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却不见半分情意,只有纯粹的令人发寒的漠然。
“我沈励行在乎过这些?”
“……”
钟远山彻底噎住了。
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方才那点最后的希望,被这句话轻飘飘地碾得粉碎。
是啊,他怎么忘了。
眼前这位二公子,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拿声誉来要挟他?
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偏厅内,气氛比方才还要压抑。
国公夫人一直冷着脸,此刻却将视线从钟远山身上,移到了自己儿子脸上。
她看着沈励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底的神色变幻不定,沉默了许久。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疲惫地摆了摆手。
“行了。”
“此事,再议吧。”
国公夫人靠回椅背:“今日之事,好歹没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岔子。”
“我也不希望日后,镇南侯府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径来。”
这话里有话。
钟远山心头一凛,瞬间就明白了。
国公夫人这是在警告他,警告他那个被千娇百宠的次女,钟宝珠!
今日他们敢偷梁换柱送来一个傻子,日后谁知道钟宝珠会不会再惹出什么事端,攀附上国公府。
“是,下官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女儿,绝不敢再给国公府添半分麻烦!”
他说完,狠狠瞪了一眼还瘫在地上的宋氏。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宋氏浑身一颤,也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临走前,那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剜了钟毓灵一眼,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钟毓灵始终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
钟远山再不敢多留一刻,几乎是拖着宋氏,狼狈不堪地逃出了镇国公府。
看着他们离开,国公夫人疲惫地叹出一口气。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偶似的钟毓灵身上,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孙嬷嬷,扶我回去歇着吧。”
孙嬷嬷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
主仆二人蹒跚离去。
现在,这里只剩下沈励行和钟毓灵。
沈励行缓缓转过身,方才挂在脸上的那点玩世不恭,像是被风吹走的面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
一只手如铁钳般伸出,毫无预兆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啊,疼!”
钟毓灵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被那股力道拽得向前一踉跄,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水汪汪的杏眼里蓄满了泪,可怜得像只被掐住了脖颈的猫儿。
可钳制着她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怜惜。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淬了寒冰的蛇信子。
“还在装?”
钟毓灵浑身一僵,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
沈励行勾起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钟毓灵。”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她的名字。
“你根本不是傻子。”




